俄罗斯寡头风云录衰落篇

年12月31日，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发表电视讲话，宣布辞去总统职务，由普京出任代总统，并且参加接下来的总统大选。俄罗斯寡头中的一些人跑到普京的办公室，对普京说：“在这里，你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总统，我们就是让一只猴子竞选，他也能当选俄罗斯总统。”普京面无表情，回答道：“那咱们走着瞧吧。”普京能够制服这些寡头吗？他采取了哪些应对措施呢？

叶利钦留给普京的是一个十足的烂摊子，自苏联解体以来，叶利钦当政下的俄罗斯，经济状况一片萧条、债务危机愈发严重、人民生活苦不堪言、政治局势动荡不安、政府官员腐败横行、中央政府权威丧失、分离势力磨刀霍霍、西方阵营虎视眈眈。俄罗斯正在往一个三流国家滑落，有进一步解体和崩溃的危险。

普京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执掌了俄罗斯。刚上任的普京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第二次车臣战争。他一改以往政府的软弱作风，以超强硬的雷霆手段予以车臣非法武装沉重的打击。与此同时，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在悄然进行中，那就是普京与俄罗斯寡头之间的战争。

普京通过车臣战争意识到，俄罗斯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在于经济。由于糟糕的经济，政府的军费少得可怜，导致军队的日常训练和武器装备的维护都得不到保障，整个军队士气低落，战斗力下降。以至于普京在应对车臣战争时，都不得不从全国范围内抽调精锐，甚至从海军抽调海军陆战队，才东拼西凑出一支部队，咬碎钢牙打赢了车臣战争。

军备废弛的标志性事件是“库尔斯克”号核潜艇沉没事件。年8月12日，“库尔斯克”号核潜艇在演习时，由于日常维护保养的缺失，导致发射鱼雷时设备故障引发爆炸，整个潜艇沉没，艇内所有官兵全部遇难。这让当时才刚刚担任俄罗斯总统的普京饱受批评和责难。

普京希望通过以改善经济为抓手，逐步重振俄罗斯。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当时俄罗斯经济的50%都被以七人集团为首寡头把控。他们的产业遍布金融、能源、工业、建筑、媒体等各行各业。

叶利钦是靠着与以七人集团合作，才得以连任，登上总统宝座。在他任内，出台了一系列帮助寡头掠夺国家财产的政策和措施，七人集团也直接或间接地参与到政治当中。比如，七人集团中的波塔宁，他在担任俄罗斯政府第一副总理后，向自己旗下的企业提供了优惠的税收政策和6.9万亿卢布的财政支持；别列佐夫斯基在担任国家安全会议副秘书期间，利用职权敛财达30亿美元。七人集团还通过聚敛来的财富贿赂政府官员和国会议员，左右人事任命，影响国家政策，为自己的生意大开方便之门。整个政府几乎已经沦为寡头们的工具。

普京上任之初并没有立刻和寡头们撕破脸，他表示：“寡头们可以继续做自己的生意，但是不要插手政治，而且要依法纳税。”可是，寡头们并没有把普京的话当回事，继续我行我素。甚至想要动用自己的力量，推翻这个小个子男人。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传媒大亨古辛斯基。在年，他就凭借自己在新闻媒体的垄断地位，不停向叶利钦的对手，俄罗斯共产党领导人久加诺夫泼脏水，帮助叶利钦赢得总统大选。

这次，他想再次发挥自己操控舆论的能力，来挑战普京。在普京指挥第二次车臣战争时，他就利用旗下的报纸、电视台丑化普京，丑化俄军在车臣战争中的行为，企图通过大量血腥暴力的画面塑造俄军残暴的形象，从而达到反战的目的。这些素材也成为国际社会抨击普京和俄军的证据。

之后的俄罗斯议会选举和总统大选，古辛斯基也站在普京的对立面，对普京进行猛烈的舆论攻击，企图将普京从总统大选中拉下马。由于普京在车臣战争中树立了极高的威望，古辛斯基的种种行为并没能阻挠普京的当选。普京就任总统之后，古辛斯基并没有收手，他依旧对普京在政治经济领域的改革措施大加批评，把普京塑造成一个“专制暴君”，还号召国际社会一同来声讨普京。

面对古辛斯基的挑衅，普京终于出手了。其实，普京给过古辛斯基机会。年，在他还是俄罗斯总理的时候，就曾经让人带话给古辛斯基。意思是让古辛斯基将产业出售给国家，然后再给他一笔钱，让他移居国外。古辛斯基后来的种种行为看来是他并没有接受这个条件。

年6月，普京让检察院以金融诈骗和偷税漏税的罪名，对古辛斯基旗下的公司进行搜查，并且将古辛斯基本人逮捕。为了缓和各方压力，古辛斯基在被逮捕三天之后就取保候审。取保候审的古辛斯基并没收手。8月份的“库尔斯克”号事件让他看到了机会，他再次发动媒体通过各种渲染和歪曲的报道，对普京进行攻击。

普京一面直接去会面所有遇难官兵的家属，向他们当面道歉，聆听他们的控诉和心声，解决他们生活中遇到的困难，赢得了民众的谅解。一面采用缓兵之计，暂缓对寡头们的处理，以缓和局势。可是，暂缓处理不代表不处理。

年11月13日，俄罗斯联邦检察院对古辛斯基正式起诉，第二天便下达了通缉令。12月12日，古辛斯基在西班牙被缉拿归案。由于古辛斯基拥有俄罗斯和以色列的双重国籍，西班牙政府并没有将他引渡到俄罗斯受审。在缴纳了巨额保释金后，古辛斯基移居到以色列，他在俄罗斯的产业也被清算。

古辛斯基只是一个开始，普京的下一个目标是别列佐夫斯基。别列佐夫斯基是七人集团中参与政治最深的寡头。年，七人集团联合起来支持叶利钦连任，正是在他的牵头策划下完成的。他也由此进入到叶利钦的权力核心，担任国家安全会议副秘书，主管经济工作。他在议会中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叶利钦任内总理更换频繁，幕后都有别列佐夫斯基的操纵。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普京成为叶利钦的接班人，别列佐夫斯基也是有促成之功的。他一度被称为“克里姆林宫教父”。

这种对于政局的操控感让别列佐夫斯基十分享受，他认为这种情况可以一直维持下去。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他狂妄地表示每天都要与普京通电话，没有寡头的支持，普京的政府将毫无作为。普京上台后关于商人不要干政的警告，对于别列佐夫斯基来说，仿佛是耳旁风。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演愈烈。普京让税务总局以偷税漏税的罪名对别列佐夫斯基的企业进行调查。

作为政治影响力最强的寡头，别列佐夫斯基没有退让，他通过车臣问题和改革问题对普京进行反击，大肆批评普京的施政措施。随后不久，他在俄罗斯国家杜马大会上当场辞去议员职务，宣布会组建一个强有力的反对党来分庭抗礼。别列佐夫斯基被以金融诈骗、贪污、侵吞国家财产等罪名指控，他变卖家产准备流亡国外。

他先流亡到法国，随后到英国寻求政治庇护。在英国期间，他继续从事反对普京的活动。英国政府还因为拒绝引渡别列佐夫斯基，一度与俄罗斯关系十分恶劣。年3月23日，别列佐夫斯基在自己位于伦敦的豪宅内突然死亡，原因至今仍是个谜。

普京的第三个目标是尤科斯石油公司的拥有者，石油大亨霍多尔科夫斯基。年7月28日，在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接连被调查之后，普京曾经召集所有寡头在克里姆林宫，举行了一个公开直播的圆桌会议。意图在于再次警告他们，好好做自己的生意，不要干预政治，依法纳税。霍多尔科夫斯基表面上答应，但是暗地里一点也没有放松对政治的插手，不断资助普京的反对党，培植自己的势力。

普京接手的俄罗斯政府面临非常严重的财政和债务危机，能源是俄罗斯主要的出口产品，但是俄罗斯政府却享受不到油价上涨带来的红利。因为俄罗斯的能源被以霍多尔科夫斯基为代表的能源寡头把持。年，俄罗斯政府想要出台一项加征燃料税的提案，来缓解自己的财政压力。这却触碰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利益。

在提案投票的前一天晚上，尤科斯石油公司的一名高管，拜访了时任俄罗斯经济部长的格雷夫，让他不要提出这个议案了，因为他们已经在提前议会运作好，这个议案不会被通过。第二天早上，这个提案被无奈撤下，经济部长和财政部长黯然走出会场，这是对普京政府的一次严重威胁。

尝到甜头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打算趁胜追击，他精心准备了一份图文并茂的，关于政府贪污问题的报告，企图在寡头与普京的例行电视直播会议上向普京发难，里面的部分内容甚至将矛头直指普京本人。他指出，俄罗斯政府每年因为贪污问题消耗掉亿美元，这相当于俄罗斯每年10%的GDP，贪污问题会影响俄罗斯下一代年轻人对于职业的选择，他们会热衷于成为税务官员。随后话锋一转，指出普京的一名亲信在一起国有石油公司高价收购油田时存在贪污问题。

普京见招拆招，他提醒霍多尔科夫斯基想一想获得尤科斯石油公司的手段是否合法，并且尤科斯石油公司是怎样获得大量油田的，中间是否存在行贿受贿和偷税漏税问题，也许这才是年轻人热衷于成为税务官的真正原因。这一下戳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肺管子，因为尤科斯石油公司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当年在与叶利钦合谋的贷转股计划中，以极低的价格买来的。他以5亿美元的代价，获得了价值70亿美元的股份。并且在这么多年的生意运作中，怎么可能没有行贿受贿和偷税漏税的问题。霍多尔科夫斯基顿时哑口无言，在场的其他寡头也冷汗直冒，他们都在侵吞国有资产中攫取了大量利益，每一个人的手上都不干净。

因为害怕普京对自己和自己的公司下手，霍多尔科夫斯基打算将尤科斯石油公司40%的股份出售给美国埃克森石油公司，试图引入外国势力来保护自己。这一行为，严重地破坏了俄罗斯的能源和国家战略安全。还或明或暗地表示自己要与普京竞选下一届的总统。更出格的是，霍多尔科夫斯基打算与其他寡头联合起来，利用他们在议会的影响力，发动力量改变俄罗斯的政体，将总统制改为议会制，并且推举霍多尔科夫斯基为拥有实权的总理，架空身为总统的普京。

俄罗斯有关部门多次警告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行为，但他置若罔闻，依然对普京叫板。年10月25日，俄罗斯检察院正式拘捕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其他寡头联合国内外各种反普京的势力纷纷表示反对，普京政府一度非常被动。但是，他打击寡头的行为深得民心，他有俄罗斯人民的支持。11月的议会选举中，普京的政党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年，霍多尔科夫斯基因为侵吞国家财产、逃税漏税等多项罪名获得8年刑期。他拥有的尤科斯石油公司也因为拖欠高额税款被拍卖分解。年，刑满释放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前往德国避难。

本篇内容之所以叫衰落篇而不叫衰亡篇，是因为这些俄罗斯寡头并没有全部消亡，他们只是影响力不如从前。他们中的一些人选择与政府合作，并且缴纳了之前欠下的税款，比如阿尔法集团负责人——弗里德曼，卢卡伊尔集团总裁——阿列克别罗夫，矿业巨头——波塔宁。同时，普京也培植了效忠于自己的新寡头，比如俄罗斯最大的能源服务公司贡沃尔集团总裁季姆琴科，他曾经是普京在克格勃的同事；俄罗斯银行大股东，媒体业大亨科瓦里楚克，他曾是普京年创办的合作社的合伙人之一。

其实，普京在上任之初就表明了自己对寡头的态度，好好做生意，不要干政，依法纳税。只要寡头好好听话，与政府合作，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同时，普京也需要一批被国家掌控的大型财团，来整合国家经济资源，参与国际竞争，为国家经济发展做出贡献。

可是，这也存在一些问题。首先，这些财团大多处于传统行业，其垄断地位可以让他们获取超额利润，阻碍了俄罗斯的产业升级和中小企业发展，导致俄罗斯经济一直缺乏活力，现在只能靠资源出口过日子，国际能源和原材料价格一打喷嚏，俄罗斯经济就感冒；其次，目前这些新老寡头是慑于普京的权威，处于蛰伏期，不敢兴风作浪，一旦失去普京这样的强人，这些寡头很有可能纷纷卷土重来，让俄罗斯重回寡头把持国家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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